21座奥运城市掠影：从雅典到雅典 每座城市都有故事

　　世界改变奥运　奥运征途次第展开

　　□谢楷　　

　　○我们应该让那早已解除婚约的一对——身体和智慧——重新结成合法的婚姻。

　　——顾拜旦倡议在1906年国际奥委会代表大会上通过决议，依照古希腊传统在奥运会期间进行艺术竞赛

　　○“体育的重要性超过任何一种宗教。”

　　——萨马兰奇在亚特兰大奥运会期间的一次讲话如是说，无意中冒犯了教会　　

　　理论上已经举办28届的现代夏季奥运会，实际举办了25次，分别在17个国家的21个城市。南方周末将逐一踏勘21座奥运城市，检点奥运文化遗存，梳理奥运精神文脉，寻访奥运当事人，再现奥运的传奇现场，讲述奥运的发育史。　　

　　在地球村的所谓文化传统中，奥运会可能是最少异议的。在一百多年的历史中，它业已发育成全球最健康最受欢迎的文化习俗。

　　“它带给我们什么——所有人相互理解。”奥运会奠基人顾拜旦在1920年的比利时安特卫普奥运会闭幕晚宴上说，“这样一个盛大的节日，比人类所有其他节日更为重要。”

　　★雅典巴黎伦敦

　　与约略知道的不同，雅典在现代奥运史上不是出现两次，而是三次。没有进入奥运正册的是1906年举办的雅典非常奥运会，为了纪念奥运10周年，由奥委会特许雅典召开的，因为在两届常规奥运会之间，所以也叫“中间奥运会”。

　　正册上的雅典奥运会是1896年的第一届和2004年的第二十八届。

　　巴黎也有幸举办两届奥运会，原因首先在奥运会的创办人顾拜旦男爵是法国人。拥有工业怪物艾菲尔铁塔的巴黎正在举办国际博览会，1900年的第二届奥运会有幸作为附属项目加入，因而不幸地在5个月后才结束全部赛程。以致部分参赛者不知道他们参加的是奥运会。1924年的奥运会进入现代奥运史的第30个年头，考虑到顾拜旦的功绩，所以再次落在巴黎。第二年顾拜旦就辞去了主席职位，并写下著名的《体育遗书》。

　　“遗书”写道：“尽管有些瞬间的失望摧毁了我最美好的愿望，但我还是相信体育精神的实质是爱好和平和讲求道德。在体育场上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政治上的或社会上的——都不存在，有的只是从事体育的人。”

　　在奥运指标上也占了两个名额的是伦敦。伦敦为1908年的奥运会建设了一座容纳10万人的体育场，即使按今天的标准也是超大型建筑。

　　第二次伦敦奥运会在1948年举行，艰难赢得二战胜利的伦敦拒绝了战败的德国和日本参加。在伦敦奥运会的闭幕式上的英国王室给一位苏联将军留下深刻印象：“包厢处在太阳的暴晒下，可是戴着王冠的国王和王后在整个闭幕式期间勇敢地忍受酷热，一直保持着真正的帝王风范。”该将军是13人的代表团成员之一，他们是受命来考察奥运会的。斯大林要求运动员只有在确认可以拿到奖牌的情况下才参加比赛。

　　1952年芬兰的赫尔辛基奥运会上，苏联重返奥运赛场。新中国也象征性地派出了自己的选手，但是，因为耽误了行程，最后只有一位游泳选手参加了比赛。

　　★柏林罗马东京

　　柏林在1908年退出了与伦敦的奥运城市竞争，此后获得了1916年的举办资格却失之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火，直到1930年再次赢得1936年第11届奥运会的举办权，1933年上台的纳粹政权因此占了便宜。1936年的柏林奥运会虽然是被污染的奥运会，却也是有史以来组织最完善的奥运会，以至希特勒相信它能够证明：“我是多么成功地改造了德国人民”。希特勒要求“建立一个新的巨大的日尔曼帝国的体育场。建立一个巨大的露天舞台”。柏林的奥运村被称为“和平村”。

　　紧随柏林之后的1940年奥运会是东京奥运会，第二次世界大战取消了它。24年后，东京排在罗马之后举办了1964年的奥运会。

　　在柏林奥运会上德国人发明的火炬传递仪式，一直传承到日本东京。点燃东京奥运会圣火的日本人是19岁的坂井义则，他出生于广岛落下原子弹的那一天。日本人为奥运会改造了东京，拆毁了陈旧矮小的房屋，修建了新干线，建设了10万坐席的国立体育场。

　　1960年罗马奥运会最大的贡献，可能是重新唱响了奥运会会歌。意大利人多梅尼科·范蒂尼改编了在第一届雅典奥运会上传唱的《奥运圣歌》，奥委会在1958年的东京年会上确认了它，并且把歌词的开头结尾改成“不朽的古希腊精神”。《奥运圣歌》改编自希腊人的创作，此后在每届奥运会传唱，而首次在罗马闭幕式上演唱的《再见，罗马》，在此后流行了10年。

　　★美国美国美国

　　曾有四届奥运会在美国举办，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国家打破这个记录。这四个幸运的城市是，1904年的圣路易斯，1932年的落杉矶和1984年的洛杉矶，还有1996年奥运100年的亚特兰大。

　　亚特兰大夺走了雅典的百年奥运梦想，当奥运会重返雅典时，108年过去了。

　　密西西比河边的小城圣路易斯能够战胜芝加哥夺得奥运会主办权，是因为当地正在举办世界博览会。圣路易斯奥运会设立了85枚金牌，却有390人声称获得奥运会冠军，原因是世博会本身也举办了各类比赛。圣路易斯组织者还设立了丑陋的“人类学日”，用两天时间举办“原始民族”运动会，其指南手册上写着：“野蛮民族及不开化部落的代表以他们软弱的竞技展示了他们自己”。顾拜旦愤怒地谴责道：“伟大的思想遭到侮辱，宪章遭到侮辱。我真是羞耻得无地自容，先生们！”

　　圣路易斯基本上是一场美国运动会，远渡重洋显然是费事费钱的运动。1932年的洛杉矶仍然没有彻底改变这种状态，不过，还是有37个国家的1333名运动员参加。冠军第一次在奥运会上面对升起的国旗，聆听自己的国歌。运动员第一次住进了奥运村——离城20公里的700间木头平房。奥运村里有邮局医院消防队，甚至还有电台。

　　1984年的洛杉矶是中国人记忆中的第一届奥运会。不仅因为中国人回到奥运会，而且因为我们看到的正式定版的奥运会——好莱坞式的开幕式。中国代表团在《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乐曲中走进体育场。1984年是第一届赚钱了的奥运会。其赢利模式包括出售火炬接力的路段和高额出售电视转播权。接力权每公里3000美元，但钱是交给慈善机构而不是奥组委。因为出售电视转播权，开幕式演变为我们已知的格式——大型的超长的文艺表演取代了以往的体育巡游格式。

　　★墨西哥莫斯科

　　柏林奥运会拍摄了一部最著名的奥运电影《奥林匹亚》，也首次动用了电视转播。

　　彩色电视转播在1968年的墨西哥奥运会创造了5亿多的电视观众。1972年的慕尼黑奥运会则创造了10亿电视观众。墨西哥奥运会十天前，政府镇压了反对奥运会的示威者。慕尼黑奥运会期间，恐怖分子绑架并屠杀以色列运动员。试图洗涮1936年污点、展现“经济奇迹”的慕尼黑奥运会，投下了巨额资金，改造城市中心，修建地铁，因而成为其时最昂贵的奥运会。即使没有屠杀事件，单单是扩张性建设，也足以招致德国媒体的诟病。

　　蒙特利尔最初的打算是，“这将是一次俭朴奥运会，将会贯穿人类伟大思想中的简约精神和自尊感。”其预算是3.1亿美元，结算是近20亿。比照1988年的汉城奥运会，1972年的蒙特利尔奥运会也许称得上“简约”。汉城奥运会的参会人数超过慕尼黑，资金投入也是，全部开支高达31亿美元。

　　1980年的莫斯科奥运会被称为“最纯洁的奥运会”，证明是运动会期间的9292次兴奋剂检测，无一例呈阳性。

　　20年后，俄罗斯人在纪念莫斯科奥运会时称之为“帝国最后一次作秀”。它的支出无人清楚，它建设的项目中包括可容纳4.5万人的世界上最大的室内体育场。在开幕式上，莫斯科奏响的是肖斯塔科维奇的奏鸣曲，奥林匹克旗帜升起时，天空只有22只鸽子，比照柏林奥运会的8000只鸽子，和1920年比利时安特卫普奥运会的20000只鸽子，要简约得多。

　　莫斯科奥运会因为阿富汗战争，遭到美国及其盟国的抵制。顺理成章地，苏联及其盟国也抵制了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

　　亨利·基辛格在多年后回忆说：“我曾经赞成抵制，认为苏联应当为发动阿富汗战争受到惩罚。现在，当我接触到一些运动员后我明白了，对他们来说，参加奥运会是他们一生的追求，这一点让我认识到我当时的想法是错误的。我们惩罚的不仅是苏联，也是我们本国的运动员。”

　　在奥运会的抵制历史上，国际奥委会一贯是采取不支持的立场。

　　1936年在巴黎召开了“捍卫奥林匹克思想大会”。著名德国作家亨利希曼发言说：“请相信我，每一个到柏林去的运动员只会成为独裁者的角斗士、俘虏、丑角。”大会认为第11届奥运会在柏林召开不符合奥林匹克原则，号召抵制柏林奥运会并代之以巴塞罗那“人民奥运会”。不过西班牙内战在一个月后爆发。

　　★墨尔本斯德哥尔摩

　　第一次在南半球举行的奥运会是在1956年的墨尔本。依据澳大利亚的古老律法，境外的动物只有经过6个月的检疫才能进入其境内，即使通过，也只有两三个国家的动物可以进入。这条法律保护了澳大利亚的马匹从未遭遇疫病，却几乎失去奥运会。最后妥协的结果是，马术比赛在北半球北端的斯德哥尔摩举办。斯德哥尔摩举办过1912年的奥运会。

　　为了抗议奥运会没有顾及澳洲土著居民的情感，一位学兽医的学生发明了用扫帚、罐头盒和浸满煤油的内裤制作的火炬，并且在真正的火炬手到来前把火炬交到了墨尔本市长的手里。真正的圣火在奥运赛场点燃时，不幸烧伤了火炬手的脸。

　　半个世纪后，幸运再次降临澳大利亚，悉尼从北京手中夺走了2000年的奥运会。奥运火炬从大堡礁的海水里传送到悉尼。英国人的技术使得火炬可以穿行水中而不熄灭。火炬最终由一位土著女选手送进了悉尼为奥运设计的世界最大的体育场。

　　我们熟悉的奥运圣火是在1928年荷兰阿姆斯特丹开始点燃的。这种非基督教形式使得荷兰女王不肯出席开幕式，因为“这是异教徒的开幕式”。最终由女王的儿子、王储出场宣布第9届奥运会的开幕。宗教原因是阿姆斯特丹反对党反对在那里召开奥运会的原因之一，他们执政后取消了对奥运会资助100万荷兰盾的承诺。阿姆斯特丹奥组委迅速向市民募集了160万荷兰盾。

　　每一座奥运城市，都有它的奥运政治史，和奥运文化史，以及更细致的奥运电影史、奥运电视史、奥运戏剧史、奥运建筑史。

　　时间虽然飞逝，但是奥运会的遗存历历俱在，打开来，它们会讲述自己的故事。每一座奥运城市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跌宕传奇，不可思议，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