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运火炬境内传递之文化解析长春：惬意地栖居

　　北京奥运会火炬传递开始境内传递，新浪特邀各地著名文人作家特别撰文，从人文的角度向网友介绍自己的家乡。以下为吉林省著名作家金仁顺撰写的《长春：惬意地栖居》，以飨网友。

　　长春人喜欢舒坦。

　　舒服谁都喜欢，但东北话“舒坦”，不只是“舒服”，这舒服里面，含有某些动作性，伸胳膊踢腿的；又不只含有动作性，还有某种哲学意味，比方说，存在的，即是合理的。

　　历史上，作为蒙古王公的游牧地，长春天苍苍，野茫茫，不折不扣一个大野生动物公园，早期居民多是各地——山西、山东、河南、河北等省，以及朝鲜半岛。

　　长春的生存哲学里面隐含着“移民精神”，既消极，又积极。民间有句笑谈，“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没酒喝凉水”，在同等收入状况下，长春人的消费能力远远超过其他城市居民。长春人喜欢聚堆儿，喜欢请客吃饭，请客吃饭时又喜欢高声大嗓，热闹痛快，有钱的人，比较有钱的，稍微有些钱的，不太多但还有点儿钱的，没钱的人，请客时都有各自的选择，店不同，标准却是一致的——兜里的钱应付眼前的消费时，要财大气粗，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能喝多少就喝多少，要管够儿，要尽兴。

　　跟这种豪气冲天的消费心理相呼应的、能在长春站得住脚的菜系也都是热情洋溢的类型。东北菜其实是从山东菜系发展过来的，做法不是很讲究，但盘子大，菜量足，有股实诚劲儿；朝鲜族菜系没有炒菜，肉或烤或炖，泡菜种类众多，做工虽然复杂，材料却无非白菜萝卜类，是朴素生活的佐证，不过加上辣椒一调，红艳艳一片，朴素就鲜活、生动起来了；相形之下，精致、优雅，对原材料比较挑剔的广东菜、上海菜、杭州菜之类的，在长春只能新鲜劲儿一过，就很少有人买账；而同是外地菜系，四川菜就能长驱直入，不只脚跟稳固地和东北菜系、朝鲜族菜系三分天下，还颇有更上一层楼的野心。

　　积极，也是长春骨子里的东西。“树挪死，人挪活”。离乡背井，固然寂寞孤独些，但好处也不少，没有束缚，凡事可以重新来过。城市是个新城市，世界是个新世界。原来遵守的规矩规则，可以放弃，原来背负的压力期望，也可以放弃。剩下的，是自由奔放、是率性而为。因此，新生事物在长春受到的欢迎远比质疑来得多。而随着移民带过来的旧事物流行起来时，也换了副新面孔。

　　比如说二人转。它在东北地区的流传是“移动的”，田间地头儿，有人的地方就有舞台，一把扇子一块手帕就能创造上下几千年、千军万马的虚拟世界，可偏偏是这样简陋至极的二人转，在别的戏曲剧种把人越唱越远，直远到成为传奇，进博物馆的份儿的时候，二人转却能逆势而进，超越戏曲演员与观众之间业已形成的巨大间隔，跟观众的距离越拉越近，几乎都有些粘乎了。比方说，京剧演员出场，有的亮嗓，有的亮派，讲究、拿捏得不行，二人转演员则是大咧咧走上来，先讲几个段子把大家逗笑，把剧场气氛烘热，然后问观众，“想听啥？说话！”

　　为了让观众高兴，二人转的表演随时可以做出调整。观众喜欢听唱，他们就唱，也有大段大段的独白唱腔云山雾绕；想听流行歌曲，他们就唱流行歌曲；观众若喜欢插科打诨逗闷子，他们就连荤带素一个接一个地讲段子，他们拿影视剧里面的某些经典桥段开涮，并因此派生出一个新的表演类型——小品。虽说是旁逸斜出，但现在火到春晚没有小品不成席的份儿上，也算歪打正着了。

　　长春人不拿捏，不装样儿。别人别处的富贵繁华他们不大往心里去，自己一亩三分地里的喜怒哀乐，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这个城市有闲情，但不是南方城市里那种缓慢的，喝茶静坐，融入城市背景并成城市背景一部分的悠闲不同，长春的闲情是激情满怀的，是幽默洒脱的，说起克林顿跟莱温斯基的风流事时，语气如同拿隔壁邻居家绯闻开玩笑。

　　长春人大大咧咧，但并非心里没数儿，讲究的是“秋后儿算账”；际遇好的时候，长春人对别人好，因为“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境况差时，长春人自我安慰，“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开奔驰穿名牌住豪宅，当然有面子，但老话儿对舒坦有另外的解释：“穿大鞋，放响屁，上老丈人儿家去”。

　　长春什么时候都是乐呵呵儿的。(文/金仁顺 吉林省著名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