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题撰稿 本报记者 袁汉

　　1984年，只有7岁的哈蒙看了部她不该看的电影：《红色黎明》。那是部13岁以下儿童必须由父母陪同观看的电影，该片虚拟了前苏联如何联手入侵美国。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哈蒙坚持在父母的卧室睡觉，好莱坞的简单公式根深蒂固地埋藏进她幼小的心灵：美国人是好人，俄国人是坏人。

　　昨天，哈蒙不再惧怕俄罗斯人，穿着红白相间球衣的她已经是俄罗斯女篮的一员。在奥运会女篮三四名之争中以94比81战胜中国队后，哈蒙用一块铜牌结束了自己的奥运之行。

　　用“叛国者”的骂名换来铜牌是否值得？哈蒙对这个问题依然坚持着自己坚持了半年多的立场。

　　“穿着什么颜色的球衣并不能决定我是谁。”哈蒙说，“人们应该看看写在我心中的是什么。没错，我为俄罗斯打球，但我依然是个百分之百的美国人。我爱美国，也爱篮球，代表美国参加奥运会是我从小的梦想，既然这个梦想难以实现，那我不得不退而求其次。”

　　作出加入俄罗斯籍的决定并不容易，哈蒙反复权衡了好几个月，向过去和现在的教练、周围的朋友和队友征求意见，这其中当然也少不了她的父母。

　　哈蒙的母亲毫不犹豫地支持女儿的决定，她的父亲比较理性，在考虑了几天后他告诉女儿：“如果美国女篮不要你，那你就去吧。”

　　其实，在WNBA，拥有双重国籍的球员也不少见。跟哈蒙一样在俄罗斯打球的美国女篮后卫陶拉西就持有意大利护照，因为她的父亲出生在意大利。这本护照让陶拉西为莫斯科斯巴达效力时，可以不受对美国球员人数的限制。此外，另一位美国女篮后卫苏·伯德也拥有以色列国籍。

　　对哈蒙这个对手，美国女篮的球员们可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尤其是陶拉西。除了在WNBA各为其主的交手外，陶拉西和哈蒙每个赛季在俄罗斯还会至少交手两次，每次比赛结束后，她们都会用一个拥抱告别。在此前的半决赛后，陶拉西仍旧向哈蒙伸开了双臂。

　　“我和哈蒙始终是朋友，她有权实现自己的梦想。”陶拉西说，“坦白地说，对哈蒙的决定，我和我的队友在一次晚餐时也激烈地争论过，我们当中也有人不喜欢她的选择。不过别忘了我们是美国人，美国人有时就爱做点匪夷所思的事。”

　　想想传奇中锋奥拉朱旺

　　美国也是运动员改变国籍的受益者

　　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哈蒙试图对那些人的话听而不闻：有人叫她“叛国者”，有人称她“钻进了钱眼”，他们宣称这名生长在美国腹地的控卫最好永远住在俄罗斯，再也不要回来。赤裸裸的谩骂已经让哈蒙养成了不读报、不上网的习惯，她说这叫眼不见为净。

　　然而还是有些指责无可避免地会传进哈蒙的耳朵，因为这些指责来自她的亲人和朋友，对此她无法逃避。哈蒙并不是唯一一个改变国籍为别国效力的美国运动员，在她之前，匹兹堡人霍尔登已经为俄罗斯男篮赢得了欧洲冠军，普林斯顿大学毕业的大卫·布拉特是俄罗斯男篮主帅，快艇中锋卡曼也加入了德国籍。

　　哈蒙面对的责难比那些男性球员和教练更多，这或许只是因为她是个女人，她那张圆圆的娃娃脸和金色马尾辫看上去太过完美，怎么能为俄罗斯人效力？在潜意识里，许多美国人对俄罗斯这个字眼依然怀有戒心，他们会由此联想到诸如“冷战”之类的字眼。

　　31岁的哈蒙生长在南达科他州的拉皮德城，尽管她在为科罗拉多州立大学效力期间，入选了全美最佳大学阵容，但是在1999年的WNBA选秀大会上她却意外落选。那一年哈蒙以自由球员身份与纽约自由签约，她从替补席的最末端打起，直至杀进自由的首发阵容。

　　去年，被交易至圣安东尼奥银星的哈蒙在联盟的MVP评选中得票高居第二，考虑到最终的MVP劳伦·杰克逊是澳大利亚人，说哈蒙是美国本土最好的女球员也不为过。尽管如此，美国篮协在挑选奥运代表队时，还是对哈蒙视而不见，这也促使她为了参加奥运而加入俄罗斯籍。

　　“去年6月，我在WNBA的休赛期决定加入莫斯科中央陆军俱乐部打球。”哈蒙说，“在他们给我签的合同中有这样一条：‘如果条件允许，你是否愿意为俄罗斯国家队效力？’当时我只是随便选择了‘愿意’，直到今年年初，我才开始认真地考虑这种可能性。”

　　事实上，美国也曾是运动员改变国籍的受益者。原籍尼日利亚的传奇中锋奥拉朱旺成为美国公民后，入选了1992年那支“经典梦之队”；在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高举美国国旗的拉盖特则来自肯尼亚。不过哈蒙的批评者们不会因此而轻易罢手，他们对“俄罗斯”这个名词实在太敏感。

　　美国国歌响起 哈蒙肃然起敬

　　“我知道自己的心属于哪里”

　　俄罗斯女篮跟美国女篮在奥运会半决赛中相遇这天，哈蒙听到《星条旗永不落》的旋律，神情严肃地将右手放上心脏的位置直到曲终。《俄罗斯，我们神圣的祖国》随即奏响，哈蒙垂下手臂，开始嚼口香糖。又过了几分钟，这名31岁的控卫走上球场，为俄罗斯而战。

　　“我还是个美国人，这就是我听到国歌就肃然起敬的缘故。”哈蒙说，“我爱我的祖国，奏国歌时是我感谢美国对我养育之恩的最好时机。能够做一个美国人让我觉得幸运，我到过全世界不少国家，大部分地方的人都生活得比我们艰辛，这是上天对美国的恩赐。”

　　像许多其他项目的运动员一样，无望入选美国女篮的哈蒙加入了俄罗斯国籍，并因此获得参加奥运会的机会。在哈蒙引发的争议之外，她对俄罗斯女篮的作用很难形容成立竿见影。对阵美国这场比赛是哈蒙整个奥运会期间打得最差的一场，她仅得到3分、1个篮板球和1次助攻，她的球队也以52比67落败。

　　“显然，哈蒙为俄罗斯打球对比赛影响不大。”美国女篮后卫凯蒂·史密斯说，“俄罗斯人让她上场打了一会儿，然后很快就把她换了下去，换上了土生土长的俄罗斯控卫，而且还打得不错。哈蒙只是12名俄罗斯球员中的一个，我们成功地限制了她，让她的表现不足以影响比赛的胜负。”

　　能够跟随俄罗斯女篮参加奥运会，已经让哈蒙觉得所有的付出都很值得，何况她的收获还不仅是参赛。在俄罗斯的职业俱乐部，美国球员的收入有可能达到WNBA的10倍，鉴于俄罗斯联赛规定每家俱乐部只能拥有两名美国球员，据称哈蒙取得双重国籍后，年薪已达到50万美元。

　　“我知道自己的心属于哪里。”哈蒙为自己辩解说，“我爱美国，但我已经说过不下一千次：我只是个球员。参加奥运会对我来说，是一生只能遇上一次的机会，现在我只想尽情享受比赛，而不是考虑自己的国籍。一场比赛只有40分钟，而这40分钟凝聚了我一生的努力。”

　　美国女篮主帅安妮·多诺万前不久曾质疑过哈蒙的爱国心，不过在赢下比赛后，她的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弯。多诺万声称，她现在已经能够理解哈蒙的抉择：“我祝福她更坚强、更有力，此前我对她的批评太苛刻了。我是个46岁的老人，有时候我会忘记‘冷战’已经结束，现在的球员是截然不同的一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