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袁汉

　　按照亨利·塞胡多的记忆，他们一家至少搬过50次家，有时候是从加州搬到新墨西哥州，有时候是从一幢公寓的楼上搬到楼下。在这样的环境中，内莉·里科的儿子能成为奥运摔跤冠军着实是个奇迹。21岁的塞胡多在男子自由式摔跤55公斤级的比赛中战胜对手松永共广，成为美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摔跤冠军。

　　“母亲从来不向我强求什么。”流着泪水的塞胡多说，“她总是对我说，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无论是做宇航员还是医生，你都能做到。我的梦想不是宇航员或医生，而是奥运冠军，我曾经无数次在梦中经历夺冠的一幕，现在我仿佛还在梦中，这是个不可思议的美国梦。”

　　塞胡多正是“美国梦”的产物，他是墨西哥非法移民家的孩子，一个从小就没有父亲的贫儿。一手拉扯大塞胡多和其余六个孩子的内莉，是这个家庭的精神支柱，她并没有来北京为儿子助威，而是留在科罗拉多州的家中照料六个孙辈。

　　不用问，塞胡多夺冠后的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母亲的，他对着电话高喊的不是“我做到了”，而是“我们做到了”。几分钟后，塞胡多的大哥阿隆索透露了一个小秘密：47岁的内莉在儿子夺冠后是如此兴奋，差点在客厅做个后空翻。不过在比赛期间，看直播的内莉可是比谁都紧张，巨大的压力甚至让她躲进洗手间呕吐。尽管内莉不能亲临现场，塞胡多的亲友团依然庞大，他们总共来了九个人，在场边为塞胡多声嘶力竭地呐喊。

　　安赫尔是塞胡多家第一个在摔跤场上取得成功的孩子，在亚历桑纳州读高中的时候，他的战绩是150战全胜。安赫尔是塞胡多的摔跤引路人，也是跟他关系最亲密的兄长。塞胡多家的四个男孩一直共用一张上下铺，他和安赫尔睡一层。“我真希望他们能给我两块金牌，这样我就能给安赫尔一块。”

　　幸亏他有个好妈妈

　　对年轻的亨利·塞胡多来说，失败很容易，成功很难。塞胡多的父亲豪尔赫是个瘾君子，半辈子都在加州的监狱进进出出。父亲没在塞胡多的回忆里留下多少印象，而母亲内莉不得不同时打两份工才能养活六个孩子。

　　贫民区常见的那些诱惑在向塞胡多招手，好在内莉决不允许她的儿子重演豪尔赫的悲剧。夺得奥运金牌后，塞胡多说：“过怎样的生活有时候是种心态，如果你把自己看作生活的受害者，那么你就会成为一个受害者。”

　　决定偷渡美国那年，内莉只有15岁，她跟着表姐从墨西哥城乘长途车来到边境城市蒂华纳，在一个被称作“郊狼”的人的帮助下越过了边境。内莉的第一个落脚点是洛杉矶，那里有她的亲戚。丈夫豪尔赫是个靠不住的家伙，1991年他出狱后，内莉就带着孩子们离开了他。“我小时候，母亲经常对我说，我的父亲是谜。”塞胡多说，“母亲来美国前，以为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迪斯尼乐园。她和表姨妈偷渡时穿着高跟鞋，还化了妆。”

　　离开丈夫的内莉顽强地活了下来，为了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她从洛杉矶搬到菲尼克斯，正是在那里，安赫尔连续四年成为亚历桑纳州高中摔跤冠军。安赫尔比他的弟弟更有摔跤天赋，代表美国参加奥运会的本该是他，只不过他有两个致命的弱点：女人和体重。

　　塞胡多不像安赫尔那样容易分心，2005年还在读高中的他就在纽约竞技俱乐部假日邀请赛上，先后战胜大学联赛卫冕冠军贾森·鲍威尔和世青赛冠军库杜克霍夫。五个月后，塞胡多成为美国摔跤协会第一位在成人比赛中夺冠的高中生。

　　“亨利是个摔跤天才。”美国摔跤队教练特里·布兰兹说，“人人都知道这一点，包括他自己。亨利没有向命运屈服，而是选择了自己要走的道路。这才是我们的好小伙子，他体现了美国人的战斗精神。”

　　大多数像内莉这样的偷渡者都有一个共同的梦想：让自己的下一代生活得更好。直到今天，内莉也只是持有美国绿卡，还没有像她的儿女一样通过考试成为美国公民，塞胡多开玩笑说，他的母亲从小最害怕的就是考试。

　　内莉从来不在孩子们面前说豪尔赫的坏话，但塞胡多长大一些后，自然而然就把一家人的艰苦生活归咎于从未谋面的父亲。塞胡多离开豪尔赫时只有4岁，15年来父子俩只通过一次电话。那是在去年，塞胡多突然想见父亲一面，但最终未能成行，不久后44岁的豪尔赫就因心力衰竭去世。“我希望他能坐在这里看我夺冠。”塞胡多说，“认真说来，我从来没有父亲，我的母亲同时扮演了父亲和母亲的角色。没能在父亲去世前见他一面始终是个遗憾，也许我不该那样犹豫……”